在南大西洋大约1000英里北部的福克兰群岛附近海域,一名18岁的甲板工在一艘中国鱿鱼船的黑暗走廊里悄悄地向我求救。“他们拿走了我们的护照,不还给我们。”他说。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开始在手机上输入,生怕被人听见。“你能带我们去阿根廷大使馆吗?”就在此时,我的监护人转过拐角,那名甲板工立刻离开。几分钟后,我被请下船。
回到岸上后,我联系了他的家人。他的姐姐,福建省一名数学老师说:“我真的很难过,”听说他的求救。他的家人一直劝他不要出海,但他很想看看其他国家。她不知道他被困住了,感到无能为力。“他实在太小了。现在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他离得太远了。”
这是我与国际记者团队在海上和陆地进行为期四年的调查中遇到的许多令人震惊的场面之一,该调查揭示了与全球海产品行业相关的广泛的严重侵犯人权案例。我们侧重于中国,因为它拥有远洋渔业船队规模最大,处理世界上大量渔获。
调查记录了中国数百艘渔船上的债务绑架、拖欠工资、过长工作时间、殴打甲板工人、拿走护照、医疗延误和暴力死亡案例。仅乌拉圭港口门得维多的数据显示,过去十年里,每月从中国渔船上下船的尸体数量平均为一具。美国国务院和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都将中国列为最可能参与海产品行业非法劳工实践的国家之一。美国尽管从中国进口大量海产品。例如,根据研究显示,美国公立学校提供的50%鱼条都经过中国加工。
这支中国船队也被归类为全球非法捕捞最严重的。我们的报道揭示中国船只非法进入其他国家水域,违反中国法律关闭定位设备,违反联合国禁令在朝鲜水域捕鱼,使用双重身份(或“欺骗”),非法捕捉受保护的鲨鱼,无证捕捞,使用禁止的捕捞设备。我们发现100多艘中国鱿鱼船参与非法捕捞,包括将过多渔获倾倒回海中的行为。
记者,尤其是来自西方国家的记者,很少或从不允许登上中国船只。为了一睹这一行业的真面目,我们团队前往中国船只最活跃的捕捞地区,包括加拉帕戈斯群岛、福克兰群岛、冈比亚海岸以及日本海近朝鲜半岛。有时,中国船长允许我登船与船员交谈,或通过无线电与船长进行采访。许多情况下,船只感到害怕,收起渔具逃跑。“别和这些家伙说话!”一名中国船长喊道。之后,我们乘坐更小更快的小舢板尾随这些船只,靠得足够近可以将塑料瓶抛上船,里面装有米饭和笔、香烟、糖果以及采访问题。多次我们收到船员迅速回复的塑料瓶,通常会提供家乡联系方式。回到外国港口后,我们联系了数十名前后船员及其家人进行采访。
登上这些船对我们来说,不仅重要于与船员交流,包括有些说自己被困住,也能亲身体会船上恶劣、不人道的条件。许多甲板工两年多不上岸,工作时间常超过12小时。有的患上了贝贝利病,这种由维生素B1缺乏引起的疾病,常见于主食为白米或方便面等低维生素B1食物的人群。如果不治疗,这种病可能致命,但很容易预防和治疗。专家说,如果在船上发生,很可能表示严重的忽视。船上很快就会缺乏新鲜水果蔬菜,环境也很脏乱。场面有时很不真实。在鱿鱼船上,每一个表面都粘满粘稠的墨汁,夜间甲板被用于吸引鱿鱼上浮的大灯照亮。
新冠疫情前,中国渔船常用印尼甲板工,但随着全球封锁,船长开始主要使用中国工人。法院记录提供了罕见的一面,揭示中国工人之间的劳工剥削问题,包括人口贩卖。我们获得的劳动合同和招聘网站显示,贫困地区的人常成为骗局的目标,实质上构成了劳工贩卖。
调查还试图记录中国海产品加工厂内的劳工问题。过去十年,中国成为全球海产品加工大国,包括来自欧美渔船和水域的渔获。而新疆地区,中国西部边陲省份,近十年实施对维吾尔族和其他少数民族的镇压,设立集中营,强迫囚犯在棉花园、番茄农场和多硅酸矿工作。最近,为破坏维吾尔社区,中国还将维吾尔人转移到全国各地的行业工作。美国政府将中国的行为描述为种族灭绝。我们的调查首次揭示,维吾尔人也被强制迁移到海产品行业工作。作为劳工转移计划的一部分,中国政府已将数千维吾尔工人强行迁移到东海岸山东省的海产品加工中心工作。山东离新疆超过2000英里,可能帮助它躲过审查。但事实证明,山东广泛使用新疆强迫劳动。